“你今天要跟我订货，又是为了什么？”曾小宁的声音更轻。
“为了什么？”沈陌阳耸了耸肩膀，抬起头，冲着碧蓝的天空吹了声口哨，哨声从尖锐渐变成悠长。
一群白鸽正从头顶飞过，沈陌阳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逐渐远去的鸽子，直到它们变成小小的黑点，才看了眼正不解地等待着他给出答案的曾小宁，懒洋洋地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起来做什么，就做点什么。”
曾小宁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这沈家兄弟两个，似乎一个比一个更加难以沟通，都是极其顽固地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行事，即使出于好意时尚且如此，当他们恼怒的时候，更不知会做出多么离奇跑偏的事情来？
何乐跑到曾小宁的跟前，递上冰淇淋，“妈妈，我给你买的是你最爱吃的蓝莓口味的。刚才那个姐姐给我拿的草莓味道的，我一下就看出颜色不对，就让她帮我重新找出来的。这是找回来的钱，我数了好几遍呢，肯定不会错！妈妈，我能干不能干？”
“谢谢乐乐！”曾小宁接下冰淇淋和零钱，摸摸何乐的小脸，孩子越来越懂事，让她很是欣慰：“那当然，我的乐乐最能干！”
沈陌阳仔细端详着眼前出现的小不点儿，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小翻领的白色衬衫，打着银蓝色的领结，娇嫩的脸蛋上一双黑石般璀璨明亮的眼睛，因为得到了妈妈的表扬，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当真是帅气得让人无法抵挡。
一向把家中的小外甥女当做是外星生物看待的沈陌阳，情不自禁地也伸出手，要去摸摸小帅哥的头。
何乐迅速地躲避开这个陌生人正伸向自己的大手，难得地使用出平日里不常用的警觉的目光，仰起头审视着眼前这个棕黑壮硕的男人，心中暗自盘算：妈妈跟我说过，坏人是不会在自己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可是现在这个人，为什么脸上就写着“一定是坏人”？
唉呀，碰到坏人该怎么办呢？妈妈现在很累，看起来又不高兴，一定是也很害怕这个坏人。该怎么办？怎么办？
何乐觉得自己必需要独立思考了。妈妈和老师以前都说过，“乐乐是个男孩子，一定要做个勇敢的人。”
想到这里，何乐勇敢地站在曾小宁的身前，挺起他小小的胸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妈妈～～你不要害怕～～有我来保护你～～～”
一种奇怪的声音让何乐漂亮的小脸皱了起来——是那个坏人的闷笑声，来自他雄壮得跟金刚似的胸膛里，正是那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笑声。
可是，这声音为什么会和楼下的王爷爷家里那只老得掉牙的沙皮狗来福在生气或者肚子饿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一个样？
难得沈总知道有一种表情叫做“不好意思”，或者是再深刻一点的叫做“惭愧”——只见沈陌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蹲下来，正对着何乐的脸：“嗯，是个男子汉！不错，好老爷们！”
何乐并没有被沈陌阳的夸奖搞晕，将圆圆的眼睛瞪起来：“你～～你不要跟我说话～～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再抬起头看看曾小宁，妈妈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何乐的愤怒之上又增加了迷惑不解，他看看眼前沈陌阳：“你……你走开！……你，离我们远一点儿！”
“要是我很想离你近一点儿呢？”沈陌阳努力笑得再动人些。
“我就叫警察！我要拨１１０！我一定会拨的，你快走开～～”何乐的声音，却是从坚定到犹豫。
“怎么，你这小家伙，只是看我一眼，就知道了我是个大坏蛋？”沈陌阳没有走得离远些，反而凑得更近，将他高挺的鼻子几乎擦到了何乐的鼻头。
何乐向后退了一步，靠到了曾小宁的身上，点点头。
“你妈妈没教过你，有些人看着只是凶那么一点儿，其实是有副好心肠的吗？”此时的沈陌阳很有耐心，循循善诱。
曾小宁心中暗笑，沈陌阳啊沈陌阳，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那副样子就叫做“只是凶那么一点儿”？
何乐诚实地摇摇头：“我妈妈跟我说的是‘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就好像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还要说他是狼外婆一样的。”
沈陌阳宽厚的胸膛又波澜起伏，何乐好奇地再一次听到了那个跟老狗来福一样的呼噜声，正自他那里面不断地发出。
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赚？曾小宁一边将二千盒雪耳打包、装箱，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
不了解情况就乱下断语，嘲讽、训斥、捉弄够了，又忽然良心发现地想来收买我？
不管你们兄弟两个搞什么古怪的名堂，不管你们是不是悔过自新——倒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好吧，总之，不管你们怎样想我，我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子歪，走我自己的路，让你们随便去说去想好了！
曾小宁封好最后一箱，重重地拍打一下箱面，猛地站起来，却差一点摔倒，原来自己蹲得太久，小腿早已经发麻。
“全部都好了！刘丽，你叫他们什么时间来取件的？”曾小宁坐下来，边锤打着自己的小腿，边问坐在茶几边上填写快递单的刘丽。
“跟快递公司定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刘丽脸色十分难看，原来黝黑的脸庞，现在又加上了一层腊黄，鼻翼两侧长出了两块褐色的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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